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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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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不明的我卻異常清晰地聽清了他們之間的談話。

“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。”阿鬥真心讚揚著,“在人界伏低做小不容易吧。”

聽到人界二字,我似乎抓到了一根稻草,竭力仰起頭,睜開僅剩的一只眼,想要看清。模模糊糊之中,清清楚楚之後,我看到了一直惦念的人,心頭一暖,無力地掙紮著,熱淚奪眶而出,酸著鼻子沙啞地叫喊著:“霞霞。”

阿鬥最先一笑,看著我不屑一顧,又轉而看向她:“你在人界還在用這個破名字呀。是怕我們找不到你?”

她這才越過阿鬥看向我,臉色卻無半點欣喜,冷若冰霜的樣子,仿佛她一直都是這副冰冷模樣,連帶著,她的聲音也是冰冰涼涼的,如同剛從冰窖裏撈起來:“雲霞不負左使之命,將顏右使帶回。”她不光說,還單膝跪地,盡顯忠誠。

離未拍拍她的肩頭,以示鼓勵:“若不是你再三堅持勇闖門禁,人界苦尋數載,我們也不知要何時才能迎回我們的顏右使。”說完,他扶起雲霞,驕傲著向我看來:“不知顏右使,對我們下雲使還有幾分記得?”

我腦門心嗡嗡響,簡直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,只聽到他們哈哈的笑聲,比蚊蠅還要厭煩,撓得我六神不寧。我甩開煩惱,只是欣慰著一遍又一遍地喊著:“霞霞,你沒事。霞霞,我以為。霞霞。他們說。”不知為何,我的目光又被濕冷的淚水沾滿,已然看不清前面的世界。心海翻湧,急得我氣喘籲籲。

“看來我們顏右使當真不記得了。”離未面向我,“當初,可是你親自將她趕出霞谷。一身功力盡散的她,面對群狼環飼,可差點連骨頭渣都不剩。要不是我,她早就散於這漫天的黑雲之中。你哪還能被我的下雲使尋到,安然無恙地帶回鬼蜮。這麽一說,你不得好好感謝下雲使。”說完,他主動讓位給雲霞。

我睜著不太明的右眼,心裏一抽一抽的,語速開始加快:“霞霞。他在胡說八道什麽。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。”

雲霞一步跨出來,走到我跟前,捏起我的下巴,毫不手軟:“顏右使,你當真不認識我了嗎?”

我雖被捏疼了,但還是喚了聲:“霞霞。”雖看不清,但我心裏有十足的肯定,面向再冷的她,就是我的聶雲霞。我魂穿後第一個看到的人,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,我在這裏一直牽掛的人。見她完好,我有悲有喜,顧不得左眼血水不止,淚水長流而下。如果可以,我真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
可剛喊完,她就不屑的將我的頭用力一甩,毫不留情似的轉身,向離未拱手,一板一眼著:“左使,我在人界找了顏右使十餘年。銀蝶異動,我便知曉她的真身要現世了。可她一現身,我便驗了其真身,並未發現有顏右使的痕跡。可見。”她將冰冷的目光移向我:“她並非顏右使真身。”

此時阿鬥站出來顯擺了:“雲霞,顏右使是何等人物,豈會讓你輕易破其真身。你能將其肉身帶回,也是大功一件。方才左使已透過這具肉身,探尋到了顏右使的心海之門,待我的目童子再尋一番,定能發現她所封精魂之處。屆時,我們趁其還未蘇醒,先毀其精魂,定讓她連一溜煙都不剩。我們的大計即可重啟。”越說越興奮的他直接大笑了起來。

而雲霞則淡定許多,守在離未一旁,謹慎著:“我在人界也數次探她心海,卻無一收獲。今日她卻一探就破。以顏右使詭計多端的性子,恐沒這麽簡單。”

被雲霞這麽一提醒,離未收起了微翹的嘴角,將黑扇收在手中,細細打量著我。

被雲霞這麽一說,就連阿鬥也開始起了疑,湊近離未低語著:“左使,我的目童子遲遲未有感應。”

離未用餘光撇了眼不頂用的阿鬥,嚇得他趕緊低下無能的頭。他鎖定我的目光開始變得陰沈。我瞧他瞟了眼不聽話的黑蓮瓣,也順勢看了眼。它懸在空中,紋絲未動,仿佛一個閑置的擺件。

我再從黑蓮瓣看過去,正好瞧見聶雲霞,還是雲霞?此刻的她,對我熟視無睹,仿佛我只是一個東西,恰巧被放在了這裏。心裏的揪心疼,一陣一陣的。滿肚子的話卡在喉嚨管子,不知道先問什麽。撇著嘴,思緒萬條卻煩亂的我萬分委屈。

突然,離未黑著臉將黑扇一開,無數的黑線向我射來,纏著我的四肢無法動彈。他信誓旦旦著:“既然她不出來,我們就進去找她。這具肉身,先捆在這裏。”

說完,他步履沖沖向我走來,然後一溜煙似的,消失在我的眼前。緊跟其後的是阿鬥,嘴角含笑的他鬥志昂揚地疾步跟上,也煙似的消失在我的眨眼之間。最後走上來的是雲霞。

見她靠近,我迫不及待著:“霞霞,我。。。”好擔心你。

她卻連話都不願聽完,跟著他們一同消失在我的眨眼之間。留下茫然無措的我,一個人在這又冷又濕又暗的牢裏,張開嘴,不知向誰道這萬千心緒。

無奈、委屈裹著千百個問號一起藏進淚珠子滾下來,啪嗒啪嗒,摔落在地,混在血水裏,映出了我們在人界的種種。

我們一起翻墻、我們一起打怪、我們一起吃燒餅、我們一起賞夕陽、我們一起走南闖北、我們一起起早貪黑、我們還一起親親抱抱舉高高。。。

“我們一起做了好多好多事,你為什麽就突然清空,恢覆出廠設置?”我喃喃自語,想不清,悟不透,走了個鬼蜮,變了個身份,為什麽世界都顛覆了。

可就在我被十萬個為什麽纏得頭昏腦漲時,一個人,邁著慢悠悠地步伐走了進來。

看清來人,我驚得忘了開口。倒是他,先打了招呼:“我們又見面了,葉姑娘。”

我怕看錯,又上下細瞧,支支吾吾著:“你,你是,姜春?”

他輕笑著向我拱手:“你也可以像他們一樣,叫我聶師叔。”

我的腦子本就有了十萬個為什麽,現在又多加了幾萬個,撐得我的頭都要爆了。他卻風輕雲淡地走過來,用他的手騰空一劃,我被黑線桎梏的身體終於獲得了自由,卻因為站不穩,險些摔倒,幸得被他扶起。

我擡起右眼看他。他也不避諱地看我,然後搖搖頭:“你用左眼當門,他們破門而入。這般血流不止,算是廢了。”

聽不懂的我額了一聲。他也不再過多解釋,而是攙扶著我往外走:“時空之門已被我們鑿了個縫隙,送你回去後,就把這裏都忘了吧。”

聽出不對勁的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:“霞霞呢?”

他看了我一眼,繼續扶著我往外走:“她拿到了黑蓮,自然是去做她該做的事。”

我這才發現,本該懸在空中的黑蓮不見了。一種不妙的心緒在心底蕩開,我停下腳步,驚慌著:“他們在哪?”

見我不走,他也不好強求,將我放在濕寒的石階上:“你的左眼聯結的心海結界。”

一想起離未那瘋魔的樣子,阿鬥那鋒利的彎刀,我慌張地握住姜春的雙臂央求著:“你既然能來鬼蜮,自然也能去那個心海。你帶我去。”

他沒有答應,只是拂開我額前的亂發:“另一個時空,我妹妹活得可還好?”

看到他眼底泛起的溫柔,我記起了那個書店,那兩個老人,那些暖人的陽光。

見我點點頭,他大舒一口氣,繼續攙扶起我往外走:“天道早已告訴我們,有時,放棄未必不是另一種選擇。”

可我心裏裝了一個人,豈能放她獨活,便在他手裏扭捏著不肯走。

他卻拽著我的手臂往外拖,嚴肅著:“這不是你該久留之地。你從哪兒來,回哪兒去。勿要留念,恐傷己身。”

我用盡力氣推開他,自己也撞在石墻上吐血,見他上前,一個伸手止住他:“聶師叔,聶雲霞她需要我,不然,她不會帶我回鬼蜮。”

聽到此言,他沒有再上前,反倒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我:“你確定,她需要的是你?”

這個問題真是一把刀子,直入我的心肺,但我又不能將它拔出,只能忍痛直言:“我不就是你們一直在找的她。”

他難得一笑:“你終於承認了。”

我眉頭緊蹙,用後背靠著石墻撐著這具虛弱的身子:“我是她的殼,我不見了,殼就碎了。殼碎了,她又怎麽回歸。所以,帶我去。”

“你可想好了。”他慢慢收起散漫姿態,眼神開始淩冽起來,“一去不覆返。”

我看了眼通往外面的甬道,想了想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,心裏的怕不假。但在這個時空,讓我就這麽丟下她一個人回去,定是後悔。與其後悔度日,不如把後悔自己嚼來吃了。

我靠著石墻,挺直了身子,堅定地告訴他:“想好了,不覆返就不覆返。”反正就當自己真的做了個夢魘。醒不了,就醒不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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